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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(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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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 (5)

倪府祠堂,靜嘉遲遲來矣,果真是最後一個,邵氏略待不滿的眼風從她面上掃過,卻未多說,只轉身向倪子溫:“時辰到了。”

倪子溫點頭,仆人當下推開了三扇大門,祠堂中燃著通臂巨燭,格外明亮,倪氏幾代族長之像,懸於墻上,沈香木案上陳著祖宗牌位。莊嚴肅穆之感迎面而來,靜嘉也不禁斂容。

倪子溫與嫡長子敦堂率先邁入,院中炮竹被放響,只見倪子溫與敦堂各持三炷香,點燃後恭敬叩拜。接下來就是邵氏與幾個女兒,靜嘉穿越已久,本就是有神論者,來到這個歷史書上完全不存在的朝代,更是迷信三分,此時對著倪家祖宗,頗認真地在心中許了幾個願,然後隨唱禮人一同叩拜。

姨娘與通房沒有資格進祠堂的,但為了讓“基層員工”領會“企業精神”,邵氏讓人在祠堂門檻外特地擺了蒲團,允許三人磕個頭。

靜嘉雖然很認同祭祖這樣的活動,可這樣的區別讓靜嘉覺得像是一種羞辱。奈何封建社會,本質如此,尊卑有別,靜嘉只能做個安靜的旁觀者。

禮罷,倪氏夫婦都換上了如釋重負的笑容,一家人和和樂樂,共用年夜飯。火樹銀花不夜天,靜嘉入睡時,已是醜時。

大年初一,照例是各家走訪拜年。但這一項活動僅限於男人,是以所有女性都被留在了家中。靜嘉一早兒巴巴兒地送走了父親和大哥,還不忘囑咐敦堂,若是遇到毓慎,要替自己問他有沒有生氣。敦堂不明就裏,靜嘉也不肯解釋,他只好懷著疑問答應著去了。

家中男性一走,邵氏就宣布大家要開始收拾東西,準備去莊子上過年。隨行人員有:全部子女和宋姨娘。

宋氏喜不自勝,照往例,邵氏大多會帶心腹秦氏,近幾年也有帶過添香,讓自己跟著實屬破天荒。思及小年,邵氏還給了自己體面,讓自己帶著女兒回了趟娘家,宋姨娘便認定了邵氏是原諒了她舊日所為,並且要有她的用武之地了。一想到如今添香年輕貌美,比起自己這個生育過的女人,對邵氏的威脅更大,宋姨娘自然而然地將此理解為合縱連橫之計。

有了主意,宋氏便決定在莊子上好好表現,贏得夫人信任,有機會再添上個兒子,那晚年之福,想必可以無憂。

這與邵氏所想,倒還真有幾分相同之處。

邵氏本意,雖不是打壓添香,卻是想拿捏秦氏,想把這個和倪子溫培養感情的機會給一個成不了大氣候的人。與其再為他挑個通房,讓添香心裏不舒坦,倒不如讓宋氏來。宋氏這幾年被管教的怕了,也學會了看人眼色,再者,畢竟漂亮勁兒在哪擺著呢,把倪子溫哄高興還是不難的。

如此思慮過後,邵氏又掰扯給了靜嘉聽,好讓女兒早日學會如何獨當一面。靜嘉聽得倒還是頗有耐心,她自己清楚,古代有古代的一套邏輯和法則,就算自己是現代來的成年人,也未必能通曉這些人情世故。

命運有它自己不可抗拒的力量,適者生,逆者亡。改變世界的力量,並非誰都能擁有,況且揠苗助長,也不是什麽幸事。

邵氏將這些事情一一與女兒交代清楚後,便打發女兒去收拾自己的東西。莊上不比府中,素日所用物具並不齊全,古代生活考究,莫說是日常穿戴,連什麽樣的茶葉配什麽樣的茶碗都有一番自己的學問。

靜嘉心知,這些事情雖不用自己親力親為,但“四小牡丹”還須等著自己來拿主意。當下便從德安齋起身告辭,回“明月引”歸置東西。

邵氏待女兒走了,吩咐雲萱倒了杯釅釅的茶來提神,略歇片刻,就開始忙的腳不沾地了。晚膳前還要親自去過目孩子們和宋氏所帶東西,以防需用太多還要額外準備馬車。

大年初二,倪家人前往京郊莊子,小住五日。

倪氏夫婦坐一輛馬車,靜嫻靜嘉一輛,因為宋氏隨行,靜雅自然與姨娘共坐一輛。敦堂習武,巴不得能騎馬。一家人就這樣上路了。

靜嘉暈車,從上了馬車就緊緊巴著車窗不發一詞,靜嫻時不時想說兩句話分散妹妹註意力,奈何靜嘉緊張的不行,時常走神,完全顧不上與姐姐聊天,只能勉力忍著胃中的翻山倒海,強迫自己不要吐出來。

當然,努力未果,靜嘉吐了4次之後,才終於到莊子上。

如今倪家莊子的“分區經理”是原先倪子溫身邊的長隨譚三兒,當年由邵氏做主,賜了自己的陪嫁楊氏做媳婦,兩人婚後便被安排到莊子上來管事兒。夫妻二人都是倪家信得過可托付的忠心人,把莊子整治得順順條條兒。

此時,譚三兒和楊氏立在門口恭恭敬敬的迎接著倪家人的到來,倪子溫與邵氏都覺自己沒有信錯人,一時心中感慨,結結實實地將跪在地上的兩人扶了起來。

而這會子靜嘉已經暈車暈的面色發白,連走路的力氣都沒剩下,敦堂見狀,索性上前把妹妹從馬車上背了下來,並且準備繼續把妹妹背進去。靜雅跟在宋氏身邊兒竊喜,靜嫻則是內疚得不行,連連向邵氏告罪。邵氏雖然心急,但還是清楚並非靜嫻的錯兒,好聲安撫了幾句,便趕緊跟著敦堂靜嘉進去,為她安置妥當。

靜嘉靠在床上時,已經緩過些了,手裏捧著一碗茶,慢慢地回血回藍。倪子溫與邵氏都頗擔心,但看著女兒氣色確實在漸漸好起來,便應允了她沒再去找郎中,轉而去對莊子上的下人布施恩澤。

靜嫻受命陪著妹妹,看靜嘉的樣子不像是想說話,便讓人拿了針線笸籮來,在她身邊兒繡著年前未完工的荷包。靜嘉望著神情專註的姐姐,不由得想起了毓慎。

靜嘉還沒來得及去問敦堂毓慎是怎麽回覆他的,而自從母親提到過兩人曾有婚約的事情,靜嘉幾乎忘記與毓慎有牽連的,其實是自己的姐姐。

雖然母親總說孫家如何如何令她不放心,但沈下心來想,毓慎還算得上是個如意郎君吧?小時候固然調皮搗蛋些,可男子漢的擔當毓慎從來沒少過。為人朋友,毓慎更是時時將人顧及周到。便說上次醉酒後,執意將自己送回府上,靜嘉嘴上不說,但心裏還是挺感動的。

如果這是自己的夫君的話,大概就圓滿了?

難怪姐姐會歡喜他。

而靜嫻身上也有著傳統女性應當具備的所有優點,是賢妻良母式的典型。知人解語,應該就是毓慎恰恰需要的吧。

但姐姐這麽溫和的性子,當得起孫家的家嗎?若是以後有了妾侍,靜嫻能拿捏得住嗎?而毓慎的心……靜嫻,留得住嗎?

不說遠的,單看那次的裴兒姑娘,一身傲骨兒,如果真是毓慎的通房,那感情應該會比和姐姐的深吧。

姐姐和他在一起,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?

姐姐這樣的女人,是毓慎想要的嗎?

靜嘉突然想聽毓慎親口回答。

14身孕 [捉蟲]

不過是暈車,靜嘉在用晚膳前便滿血滿藍原地覆活了。和母親打了申請,靜嘉歡歡喜喜地跑去泡溫泉。造好的溫泉湯池當然不能白便宜靜嘉一個人,邵氏便打發雲萱去和靜嫻靜雅二人都說了一聲,若是願意,也可在睡前泡一泡。

靜嫻沒多大興趣,但總聽人說溫泉利身心,便隨著一起去了,而靜雅則純粹是不願意讓靜嘉一個人得便宜。是以,靜嘉才脫光光,就見另外兩個“靜”過來了。

靜嘉總覺得與別人一同沐浴是件非常膈應的事情,雖然這兩人都是自己的親姐妹,但要泡在一個池子裏,靜嘉還是會覺得有點臟。

可畢竟都是一家人,靜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得意洋洋的靜雅與面含微笑的靜嫻下了水。

靜嫻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,身材已經開始發育,靜嘉瞧著姐姐胸前的兩個小鼓包,再低頭瞅瞅自己的一馬平川,別提多別扭了。這個時候靜嘉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男人一樣,在和個少女洗鴛鴦浴。

刷地一下,靜嘉臉紅了……幸好另兩人沒有讀心術。

靜嫻雖然沒有讀心術,但還是看出來妹妹的臉色不太正常。小丫頭靠著池壁,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,雙頰還有不正常的緋紅。

靜嘉一擡頭,恰對上姐姐考究的眼神,嚇得她差點滑到水底下去,這回臉更紅了。靜嫻捺不住擔心,到底是湊到跟前兒問道:“不舒服嗎?我瞧你臉發紅,莫不是發起燒來了?”

說著,伸手要往靜嘉頭上探去,靜嘉一縮,剛好躲了過去,支支吾吾地解釋:“沒沒沒發燒,就是剛進池子裏,水有些熱。”

靜嫻滿臉寫著不信,直勾勾地盯著靜嘉,靜嘉臊的不行,只好又道:“好像是有些不舒服,我還是不泡了,先回去睡啦。”

這個答案靜嫻還是挺滿意的,點了點頭:“那你早點休息,若是有什麽不舒服及時和母親說。”

靜嘉哎了一聲兒,從池子裏爬出來,姚黃忙捧著浴巾將靜嘉裹了一圈兒,納悶問:“小姐怎麽只泡了這麽會兒?”

“困了困了,睡覺去。”靜嘉頗不耐煩,顧不上凍得哆哆嗦嗦上下牙直打顫,顛兒著就去更衣了。

不知是靜嫻太烏鴉嘴,還是靜嘉最近不註意攢人品,待到了後半夜,靜嘉果然燒了起來,迷迷糊糊地從夢裏難受醒,只覺嗓子眼著了火一樣,燎得喉嚨生疼。靜嘉哼哼了兩聲,值夜的魏紫趕緊掀開床前帷幔,“小姐怎麽了?”

“水……”靜嘉眼睛都懶得睜,只瞇搭著,朝著聽到聲音的方向偏了偏頭。魏紫忙應是而去,倒了碗白水來,靜嘉也顧不得涼,伸手便搶過茶碗來,一口灌進。

正是這時候魏紫觸到靜嘉的手,驚道:“小姐的怎麽這麽燙?”

根據職業精神,魏紫又探了下兒靜嘉額頭,更燙!魏紫六神慌無主了,一面朝靜嘉說著“小姐怎麽發熱了”,一面起身去喚醒了姚黃。

姚黃是“四小牡丹”裏年紀最長者,更是邵氏親自從家生子中挑選出的,最是穩妥沈靜。靜嘉身體一向不錯,素來少病。饒是姚黃過來一看,都有些慌神。

“去把雪桂綠玉都叫起來,讓綠玉去和夫人說一聲兒,你再去打熱水,先絞塊帕子給小姐擦擦臉。”姚黃強自鎮定下來,把魏紫支了去,自己則又抱了床被子來給靜嘉蓋上。

靜嘉已是從睡夢裏清醒了過來,連帶著五臟六腑七竅九骨都跟著恢覆了知覺。燒的厲害,靜嘉只覺得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似的,骨節處處發疼,蜷在被子裏不住地呻(防和諧阿咩)吟。

魏紫此時已端了水盆帕子來,先將銅盆放到盆架上,再把帕子浸得濕熱,擰幹遞了過來,姚黃接過,彎下腰親自替靜嘉擦著臉,魏紫站在一旁道:“我讓雪桂去燒些喝的熱水了。”

姚黃點了點頭,將帕子遞回魏紫:“再去拿兩塊兒來,交替著用。”

兩人正說話,靜嘉伸出手來抓住了姚黃手腕:“姚黃,我好難受……”

鼻子發齉,靜嘉說話的聲音都變了。姚黃一邊將靜嘉的手重新塞回被子裏,一邊哄道:“小姐且忍忍,夫人馬上就過來了。”

“嗯……那你別走。”靜嘉說著,眼淚也從眼角順著淌了下來。姚黃看得心裏一軟,自己在二小姐六歲時就過來服侍了,感情固然深厚,但從未見靜嘉露出這樣的依賴之色來。姚黃頓時恨不能替了靜嘉來受這份兒罪。

要在深府大院兒中立足,靠的是什麽?還不是主子的信任。似靜嘉這樣註定要嫁入高門的閨秀,姚黃也註定是陪嫁,來日能否遂心順意,便全在靜嘉一人之歡喜上。

此時,靜嘉手雖然收回了被子裏,卻始終攥著姚黃,姚黃任由她握著,側了側身,讓魏紫來替靜嘉擦著臉。

雪桂綠玉二人年紀雖小,卻很分得清事情輕重,遇大事從不拖拉。這會子,雪桂已捧著熱水送到跟靜嘉前兒餵著她喝了,沒過多久,綠玉也一溜兒小跑回來報告:老爺夫人都醒了,一塊往這邊過來了,雲萱也去請郎中了!

綠玉跑得急,小臉兒紅撲撲的,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,不敢靠近靜嘉,只站在門楹旁喘著氣。姚黃回頭,瞧見她發鬢都亂了,忙道:“你先去拿篦子攏攏頭,一會讓夫人看見少不得要罵你,小姐正病著,別再讓夫人遷怒你照顧不周。”

綠玉點點頭,正轉身要走,又忍不住回過頭關慰了一句:“小姐好些沒有?”

姚黃嗯了一聲兒,綠玉才露出笑,跑去倒座房裏歸置自己。

綠玉前腳兒出去,倪氏夫婦後腳兒便到了。倪子溫對三個女兒都是一視同仁的好,主要是他太少接觸這幫丫頭片子們,雖為父親,但也談不上什麽了解。只因著靜嘉是嫡出,倪子溫才格外重視。

不過,靜嘉樂意讀書,比另兩個女兒都重視學問,讓倪子溫這個文人出身的能看到一點兒自己的影子。所以聽說靜嘉病了,倒也立刻起身穿衣過來看望,更是讓雲萱拿了自己的名帖去尋一個禦醫院的“退休幹部”來。

古代不比現代,感個冒發個燒都是能死人的,邵氏急的不行,倒也沒按素日的理智來對倪子溫說什麽客套話。

邵氏看了眼躺在床上小臉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的靜嘉,到底還是遷怒了:“你們都是怎麽照顧小姐的?下午還好好兒的,怎麽這麽一會就燒起來了?”

姚黃身為“牡丹團”的leader,自然要承擔主要責任,當下請罪:“奴婢有罪,小姐泡溫泉出來時沒有照顧好小姐,讓小姐受了涼,請夫人責罰。”

罰?罰你管什麽用?邵氏瞪她一眼,沒再說話,只反覆摸著靜嘉的額頭和手背,焦急地等著退休太醫來。

不知又有多久,靜嘉都哼著哼著睡了過去,老太醫才遲遲來。老頭子年過花甲,身體卻硬朗的很,醫德高尚,半夜被叫起來倒也沒露出半分不悅。和和氣氣地與倪氏夫婦走了個虛禮,便坐在靜嘉床前問診。

沒一會兒,老太醫得出結論——風邪外感,營衛不和。意思就是,著涼感冒了。開了副方子讓兩口子去抓藥,便算解決問題。

得到太醫的確診,邵氏心放回了肚子裏,正要打發雲萱去抓藥,話才出口,便覺聲澀頭昏,緊接著,眼前一黑,暈過去了。

太醫無語,真不愧是娘兒倆。

這回換倪子溫著急了,他和大老婆雖然沒有山盟海誓瓊瑤小說般的愛情,但同床共枕多年,已是視為至親,慌不疊讓太醫再給老婆扶扶脈。

倪子溫只見老太醫緊皺眉頭不發一言,心裏猶如打鼓一般。

終於,老太醫收回把脈的手,閉上雙眼,嚴肅道:“老夫要恭喜倪大人和倪夫人了。”

老頭兒頓了頓,賣了個關子。“倪夫人有喜了。”

翌日,靜嘉退燒,順便從姚黃處得知了這個消息,嘴默默地張成“O”型……爹媽你倆這是多大歲數了?還能懷呢?

說來,邵氏倒還真算高齡產婦了,今年35歲,古代技術又落後,真不知這一胎能不能平穩生出來。不過倪子溫……嘿嘿嘿嘿,且看府裏秦氏宋氏小添香這架勢,大家自覺笑而不語

邵氏有孕對於倪府來說算是個莫大的喜事了,倪子溫膝下只有一個兒子,雖說是嫡出,但到底不如多來幾個保險,現在邵氏懷上了,那就有再添一個嫡子的希望。倪子溫嘴都要笑到耳根兒上去了。

邵氏自己也高興的很,做母親嘛,哪裏有不開心的?

宋姨娘更是成為了最高興的人——如今,夫人懷孕,老爺便只能宿在自己這兒了!天賜良機啊。

果然如所有人料,倪子溫睡到了宋姨娘經營已久的溫柔鄉中,靜嘉退燒後除了有著感冒的正常征兆,也開始好轉,而邵氏開始安心的養胎,遵從醫囑,遠離溫泉——老太醫說了,孕婦不能泡溫泉。

各級官衙照例是正月二十開印辦公,但京官在正月十日就要開始上朝,過了正月十五,三省六部便需率先開印。是以,正月初八,在莊子上呆了五天的倪家人返回城中,投入到了新一年的工作與社交。

邵氏有孕的消息已經在貴婦圈中散布開,上門道喜的、送禮的、拜年的絡繹不絕,邵氏強撐著身子打點了三天,便開始有些吃不住,決定閉門謝客,如遇推辭不了的,則派感冒未愈的靜嘉出去見見。

為給懷著小弟弟/妹妹的母親分憂,靜嘉只好一邊捏著小手絹兒掩嘴打噴嚏,一邊和一群歐巴桑們周旋。好在都不是刁難人的,見靜嘉還抱恙,說完場面話便也告辭了。

如是,一大波貴婦來襲後,靜嘉也累到吐血了——養兒(咦?哪裏不對?)方知父母恩啊!

但,當倪子溫還沒從老婆懷孕的驚喜裏平覆時,正月十五上元節,皇帝又給滿朝文武丟了個驚喜。

15太子

話說正月十五這一日,天朗氣清,惠風和暢。照例是要官員休假,歡度元宵佳節。但皇帝昨日臨時通知,今夜要在宮中設一小宴,唯親近臣子出席。董相一案,尚未了結,只因年節之故暫時擱置。是以,倪子溫便覺得自己不在其列。沒想到,還是被皇上點了名兒。

倪子溫又激動又感動,恨不能掏出心肝脾臟擺在皇帝面前示忠。

當然,這僅僅是“驚喜”的一個開場,好戲尚在後頭。

倪子溫出門入宮時,已是黃昏時分,靜嘉陪邵氏親自把氣宇軒昂的倪子溫送到垂花門。而待倪子溫繞過了影壁,邵氏卻仍佇立在門下,仿佛在出神。靜嘉心知母親始終對董相之事懷存憂慮,每隔幾日還要寫信問候仍未離京的邵二奶奶。美曰問候,想來,是盼能為丈夫做些什麽吧。

靜嘉選擇沈默地陪著母親,微偏首,恰對向西側垂在天邊的夕陽。餘暉溫和,映得雲霞好似織金紅錦,連墻檐都裹上了一層絨絨的光邊兒。萬物生硬的棱角都在這一刻化作蜜意柔情,直要將靜嘉也融化了一般。

靜嘉不自覺便帶上了笑。

邵氏回首正見女兒笑盈盈的發呆,心下立時一暖。撫了撫尚還算平坦地小腹,邵氏牽起女兒的手,兩人相伴回了德安齋。是夜,倪子溫雖不在,但一家人仍舊歡歡喜喜地過了節。

先是小姐兒仨一道親自下廚,揉了幾個元宵,當然,除了靜嫻真的揉出了幾個有模有樣的渾圓丸子來,靜嘉和靜雅只沾了一手白。再便是叫上了敦堂一道兒,四人編了好幾個燈謎。邵氏見嫡庶和氣,連靜雅都難得參與了進來,頗為欣慰。孩子們玩得高興,邵氏也極配合地讓人把燈籠掛了起來,說是用過晚膳便許下人們來猜一猜,猜對了有賞。

府中登時熱鬧非凡。

下午填了幾塊兒點心,這會子靜嘉一點也不餓,吃了三個黑芝麻的湯圓兒她便撂了筷子。邵氏只以為靜嘉是一心要去猜燈謎,免不得責備兩句,靜嘉無法,又勉強撥拉了兩筷子素菜,總算熬到邵氏用完,大家都跟著停了箸。

邵氏文雅地捏著帕子拭了拭唇角,又不急不慌地漱口凈手,想借此磨一磨靜嘉的性子。誰知靜嘉不過是早吃飽了而已,此時有樣學樣,也是一派風輕雲淡之色。邵氏餘光掃過,不由得暗讚自家女兒十分上道兒。

邵氏心情好了,便大手一揮,任幾個孩子領人到院子裏去撒歡。自己則靠在軟榻上,繡著些小孩兒用的肚兜等物,順便等倪子溫回府。

亥時一刻,雲萱稟道倪子溫已回府。邵氏忙讓人把針線收拾到了笸籮裏,趿著軟底兒的鞋往廳中去迎。只見倪子溫面帶喜色,仿佛是受了什麽恩典一般,邵氏不由得露了些期待之情,行了個禮:“老爺回來了,怎麽這麽高興?”

倪子溫忙托起老婆臂肘,扶著人便向耳房中去。夫妻二人默契,邵氏隨口找了托辭將人都支走,靜待倪子溫從容道來。

“今日宮宴上,皇上暗示我們可以請奏冊立皇儲了!”倪子溫壓著聲,也難掩興奮。怕是邵氏不懂,又格外解釋著:“大皇子本身是嫡長子,若是立儲,自然非他莫屬。皇上今日還特地誇了幾回大皇子如何得他心意,這是要給我們擁立之功啊!”

邵氏其實第一句話就聽懂了,但為了滿足丈夫的心理需要,仍是耐心等他說完。“那皇上想必已是釋懷董相之事,重新信任老爺了?”

倪子溫用力點了點頭,“我想是了,今日應邀諸位大人,大多是我同年,還堪任用,又忠心於聖上,這是為大皇子鋪墊以後的路啊!”

邵氏也喜不自勝,卻不知該說什麽,只好念了兩句佛號,才道:“皇上的知遇之恩,真不知要如何報答。”

倪子溫大概是已經陷入對未來亨通官運的幻想中,隨意敷衍了邵氏一句,便不再說話。雖是十五,但奈何邵氏有孕,倪子溫當夜獨自宿在書房。

翌日,邵氏將此消息偷偷告訴了靜嘉。

靜嘉是穿越來人,邏輯到底和古代不同,乍聽邵氏講完,滿面迷茫,下意識問道:“所以呢?爹爹可以左右太子的人選了?”

這效果和邵氏預想的差距太大,霎時臉黑了一半。“胡說八道什麽?要讓人聽去了,全家人的頭都不夠陪你一起砍的。”

靜嘉扁扁嘴,做無辜狀,邵氏只好慢慢條分縷析的給靜嘉做了詳盡的說明,順便在心裏把靜嘉的政治素養課提上了日程。

了解事情原委後的靜嘉驚訝地嘴都合不攏了,雖然靜嘉還是不大明白這“擁立之功”有多大分量,但至少知道,自己爹竟然就這樣擺脫了“董相危機”,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!

這不科學!

果然,不在陷害中死亡,就在陷害中涅盤。

靜嘉在心裏猜測,大概是皇帝認識到了人才已經寶貴到會被人陷害的地步,所以要趕緊找機會昭示其人的重要性,並將他放在一個安全的,處於保護傘下的位置才好。

倪子溫不負聖恩,連夜寫了份兒詞藻華麗,冠冕堂皇的奏章,並與出席宮宴的另幾名大人聯名,遞到了皇帝跟前兒。果然,龍顏大悅,沒過兩日便讓群臣諫言適合太子的人選。

這些事,靜嘉都是從邵氏那兒慢半拍得知的,她忍不住在心裏默默吐槽皇帝的虛偽——您一共仨兒子,老大是又是嫡又是長,據說還也沒少放鹽——很賢(鹹),老二呢,是庶出,靜嘉從沒聽說過他的江湖名聲,唯一知道的就是與他“QQ”的“好友評價”:克死老婆小妾的大齡命硬剩男。

說是大齡,其實不過是十八而已,但娶親兩年就能把一屋子的女人都給克死,也不怪他剩著。可就這麽個人,想當太子?呃,不是靜嘉瞧不起他,是全世界都不屑考慮他。

而這個老三,靜嘉都實在懶得提他,這位三皇子現在還穿開襠褲呢,攙和什麽立儲啊,估計大皇子壓根兒沒把他當過競爭對手——當然了,老二大概也沒能入老大的目。

能有資格寫諫言的,都不是傻子,乖乖地把有生以來知道的全部褒義詞都用在了大皇子身上,繼而給出結語——大皇子乃真儲君也!

對於這個毫無懸念的大型真人選秀節目“儲位花落誰家”,靜嘉漸漸失去了興趣,而就在這時,皇上終於頒發詔書,冊立大皇子以承為太子,二皇子以睦為臨淄郡王。冊立大典由欽天監擇吉日定,禮部承辦。

靜嘉決不會說她是才知道這倆皇子的名字呢!

趴在母親腿上,靜嘉感慨,皇上這名字起的也太白話了,以承,用來繼承大寶,以睦,用來和睦共處。嘖嘖,劇透的太厲害,難怪收視率上不去呢。

這麽一想,靜嘉似乎知道為什麽沒有人主動攛掇皇帝立儲了——您老人家怎麽想的,我們已經知道了,不著急您非得走個過場來宣布。

邵氏聞言,忍俊不禁。靜嘉卻忽然想到什麽似的,坐了起來:“哎?娘,二舅母她們還沒回金陵嗎?”

“定在月底動身了,總要在京裏過完年再走。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,等你舅母走前,咱們得再去上門拜謝一次。”邵氏漸漸正色。

靜嘉乖巧點頭,自己爹現在警報解除,自然要把所有出過力的人都感謝一遍啦。靜嘉的目光在邵氏肚子上滑了一圈兒,又收了回來,主動獻媚:“那我給舅母繡個荷包以示心意。”

邵氏笑著稱好。

正月二十八,邵氏攜子女造訪昔日相府。

才過去不到兩個月,相府——哦不,如今已改稱為永平伯府了,再無曾經的輝煌,邵氏道是因為董相兒輩沒有入仕之人,所以難免沒落。靜嘉忍不住問:“那永平伯呢?”

邵氏一笑,起身下車前才道:“不過是閑吃公糧的虛位罷了,若是當真任由一家坐大,皇上又豈能重用董相還放心董氏一族呢?”

靜嘉了悟,屁顛屁顛兒跟在母親身後下了馬車。

此番前來,迎在門口的竟是邵友,邵氏不動聲色地頓了一步,繼而方轉圜出笑容,上前道:“你母親可還安好?”

邵友遲疑一下,才答:“不大好,從過了年一直在咳嗽,因此侄兒冒昧代母親來迎接姑母。”

唔,這就跟靜嘉代懷孕的母親接待客人一個道理。邵氏釋然,露了幾分擔憂之色,寒暄兩句,待敦堂靜嘉與邵友見過禮,邵氏便忙隨著邵友去看望邵二奶奶。

依舊是上回的那座院落,靜嘉才邁進門檻,撲鼻而來便是濃郁藥味兒。邵二奶奶靠在床上,薄被搭在腰間,很是虛弱。邵氏緊走了幾步,“二嫂怎麽病成這樣?來信怎麽也沒同我講?”

敦堂靜嘉二人在床畔行了禮,立在邵氏後面,不知說什麽好。

邵二奶奶搖了搖頭,淡道:“不打緊的事,還不是我那幾個哥哥鬧著要分家,一點心眼兒也不長。頂著大哥伯府的名,做什麽不便宜些?非要分出去,真不知聽了什麽人的讒言!”

靜嘉從旁看著,大抵是母親與二舅母最近交流頻繁,被引以為知己,連這樣的“家醜”倒都跟母親說。

邵氏一旁坐了,拉著邵二奶奶的手寬慰道:“興許他們也是好心,伯爺一人之力,養著偌大伯府,實是困難,倘使日後為了維著面子,鬧出虧空,更是難看。”

“只是父親畢生心血……”邵二奶奶說著,悲從中來,眼底便盈出了淚。“罷了,父親一生何曾遇到過不在掌握中的事情,今時之景,他大抵是早料到了。”

邵友不忍母親如此淒楚,出言寬慰了一句,誰知邵二奶奶斥道:“來日你若也這樣沒良心,我與你父親在九泉下都不會安寧的!”

邵氏忙打圓場,尋了個借口,讓邵友把敦堂靜嘉都領了出去。靜嘉從側面打量著久違的表哥,大概是擔心母親,清秀面孔繃得緊緊,一言不發,只帶著敦堂靜嘉順著路向前走,也不說去處。靜嘉扯了扯敦堂的袖子,又指向邵友,示意哥哥說點啥安慰安慰他,誰知從敦堂的角度看,靜嘉指的根本不是邵友,而是一座涼亭。

敦堂順著靜嘉手指看去,嚇了一跳。

亭中坐的不是旁人,正是永平伯和還未進行冊立大典的太子!

16失禮

據說當一個人被註視的時候,他能夠感知到目光的來源。雖不知這話是真是假,但太子卻果然看到了靜嘉一行人。

邵友毫不自知地悶頭行走,靜嘉光顧著在心裏埋怨哥哥與自己毫無默契,也不上前寬解兩句。唯有敦堂一人,好巧不巧地與太子爺對視上了。只見太子輕一笑,偏過首,繼續同永平伯說話,仿佛沒有看見他似的。敦堂心裏打鼓,腳步不由得慢了下來。

靜嘉見前面的表哥愈走愈快,而大哥哥竟落到了自己後頭,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,好像比邵友心事還重,於是哎呦一聲,假裝崴腳,站在原地不動了。

這一叫不得了,不光邵友敦堂二人回了神,連亭中的永平伯和太子都驚動了。敦堂從來不會一心二用,看著妹妹扶著腳踝慢慢蹲了下去,也顧不上什麽太子不太子,當即撩起妹妹裙角,伸手握在靜嘉扶著的左腳腳腕上:“扭著腳了?”

邵友見狀,忙轉身背向靜嘉與敦堂二人,以示避嫌,卻恰與迎面走來的太子和永平伯撞個正著。邵友是董相出殯那日見過太子,兩人俱是董相的擡棺人,自然不陌生。

“參見太子。”

此言一出,敦堂和靜嘉同時擡頭,敦堂反應快,就勢換了跪姿,而靜嘉已是看人看的楞了。

太子應該是什麽樣?玉樹臨風那不行,太文弱,彪形大漢也不行,太嚇人,嚴肅了不行,溫柔了不行。就得是……靜嘉盯著眼前的人,就得是這個樣子。

靜嘉對古代皇族的印象,更多的是集中在對清朝幾位皇帝的認識上。他們的畫像比較常見,靜嘉本人又是生在北京皇城根兒下,是以看得多,印象也深刻。尤其是年輕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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